莫天洛負著手，年近四十，但從眉宇見依稀可見俊朗猶存，由此可知年輕時亦是惹了不少姑娘傾心。而陸鳳便是其中一位，盡管過了這麽多年，仍是深情不改，這一點教人又是敬佩又是無奈。

“老爺今日怎的有空別院了，”溫聲細語，即便這麽她們回莫府這麽長時間，莫天洛對她們不聞不問，突然的到來仍是沒有激起陸鳳的疑心。前者沈吟了一聲，漫不經心道：“天氣涼了，來看看別院中還缺些什麽。”

這話自是打入了陸鳳的心裏。心中一暖，擡手掩著唇，手掩著笑意。莫初初看了看天空，無雲亦無風。忽然想到側廳的飯再不吃便要涼了，看了莫天洛一眼，涼涼的說道：“現在看也看了，我們這裏什麽都不缺，您可以回去了，我們還有事情呢。”已然下了逐客令。

陸鳳連忙去看莫天洛的表情，見他眼中幾分錯愕，又看了莫初初一眼，“初初，怎麽和你爹說話呢。”語氣幾分責怪，又看向莫天洛，當下換了一種態度，“老爺，您難得來一次，今日又是初初下廚，您若還沒有用午膳，不妨留下來一起用膳？”小心翼翼地詢問著。

“娘，我們這些粗茶淡飯老爺想必吃不習慣，我們快些進去吃吧，晚些菜要冷了。”說罷，便要往側廳走著。剛走了一步，柳兒拉了拉她的衣角，向她遞了個眼神。後者無奈地撇了撇嘴巴，只得作罷。現下只祈禱莫天洛看不上她們，最好說一些與她們一起吃法會倒胃口之類的話語。

“正好我還沒有吃東西，那便一起吧。”聲音淡淡，似是留下來吃飯是一種恩典。而事實也正是如此，陸鳳聽聞他要留下來，連忙教柳兒去拿酒過來。若是莫天洛能夠留下……突然不敢再往下想，事情來得太過突然，她亦不得不多想。

幾人進了偏廳，依次入座。莫初初坐在離莫天洛最遠的位置，然而整間屋子也就這麽大，再遠也遠不出她的視線。沒辦法，已經入座，只得將就著吃完這一頓了。

相比起莫初初的冷漠，陸鳳倒是熱情。一手挽著衣袖，一手拿起備用筷子，夾了一塊魚肉放到莫天洛的碟子中。將筷子放下，才緩緩道：“不知老爺要來，沒什麽準備。今天初初下廚，老爺嘗嘗看。”眼中幾分期許。

莫天洛面無表情地夾起菜碟，盯著魚肉看了看，緩緩放進口中，細細品著。獨特的調料入口便給人一種驚喜。辛辣在味蕾上綻放，魚湯的鮮美滲入到味蕾中，細軟的魚肉細嫩可口。與皇宮中的菜肴相比，有過之而不不及。暗暗心驚。“你做的？”

莫初初掃了莫天洛一眼，見後者在吃之前竟還猶豫了一下，頓生心生不滿。當下更是沒了好臉色，冷冷地回道：“怎麽？怕有毒便不要吃，本就只有三人的份，老爺您若是吃不飽，便回主院去吃。”言下之意，這裏本來就沒有你的飯菜，是你自己硬是要留下來的，可不可口都是你自願的。

更深一層的意思，便是又頒發了一條逐客令。莫天洛嘴巴裏還有那口魚肉的溫度，被自己的這般說，當下臉上掛不住，伸出的筷子放下也不是，夾菜也不是。只得看了陸鳳一眼，微皺著眉。

陸鳳見他面色幾分尷尬，心頭一緊，連忙說道：“初初到底年紀小，老爺您別放在心上。瞧她這話說的，哪有女兒會毒害自己親爹的啊。小孩子就是喜歡說笑。”說罷，看了莫初初一眼，眨了眨眼睛。

莫初初嘴角一抽，即便是她喜歡說笑，亦不會與莫天洛這樣的人說笑什麽。更何況，莫天洛都忍心利用她，她又有什麽不忍心的。思及此，淡淡冷哼了一聲。莫天洛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，心下暗自思量著。表面卻不動聲色地夾了一口菜，送入口中，咽下之後，看了陸鳳一眼，淡淡道：“不小了，這個年紀可以嫁人了。”

有意無意，將話題偏離。陸鳳全然未察覺有什麽問題，看了莫初初一眼，盡管後者沒什麽好臉色，她眼中亦帶著慈祥。搖了搖頭，“初初心性年輕，還不適合成婚。”

莫初初一邊埋頭吃飯，一邊豎著耳朵聽著。莫天洛沒事閑著是不會管她成不成婚的問題的，今日卻當著陸鳳的面往她的婚事上靠，準是打著什麽鬼主意。

但陸鳳怎麽也不會往這個方面想，見莫天洛沒有什麽反應，便移開了話題：“老爺，初初她雖在莫府住了這麽久，但到底還像是個外人，這樣的身份怎敢將她嫁出去，只怕會受了欺負。”

她們母女二人也只是被接了回來，並沒有任何的儀式，表明莫家的人接受了她們。陸鳳倒是不介意這一點，然而莫初初已到了出閣的年紀，若再不被莫府的人承認是莫家的千金，只怕不會嫁到好人家，甚至會因身份而被未來的婆婆瞧不起。

女人最重要的便是家世背景，再者便是婆家人如何對待，這關系到後半生的生活。陸鳳想這個問題不是一日兩日了，眼看著過了這個年關，莫初初便十七歲了，她這個當娘的能不著急嗎。

莫天洛看了陸鳳一眼，眼中幾分摸索。企圖在她眼中看出什麽，而陸鳳的意思也表達的很明顯，歸根結底也只有那麽一個問題。沈吟了一聲，看了莫初初一眼，沈聲問道：“莫初初，若要你認祖歸宗，你可願意？”

這話來的太過突然，莫初初一根魚刺卡在喉嚨裏，咳了半響也沒能將魚骨頭咳出來。柳兒連忙倒了一杯茶水，遞給了她。後者接過茶水，猛地灌了一口，這才勉強將魚骨頭咽了下去。當下重重地放下茶杯。“臥槽，差點卡死老子。”完全是大難不死之後得意忘形的語氣。

只見莫天洛的臉色當下就沈了下去，看了陸鳳一眼，眼神中帶著責怪，仿佛是在說：這便是你帶出來的好閨女？搖了搖頭，一臉的恨鐵不成鋼。皺著眉不滿地說道：“莫初初，你身為莫府的小姐，怎麽還跟在鄉下一樣，說話這般粗鄙，哪裏有一個姑娘家該有的矜持？”

說這話時腦海中閃過莫清蓮的身影，同樣是他莫天洛的女兒，怎的一個禮數周全乖巧懂事，一個目無尊長滿口粗鄙。真是造孽。莫天洛放下筷子，當下便沒有了食欲，枉費他還惦記著要讓莫初初認祖歸宗。這般女子若是掛著莫府的臉面出去，丟的可是老祖宗的臉。

思及此，嘆了口氣。陸鳳心頭一緊，老爺該不是要反悔。連忙看了莫初初一眼，訓斥著：“初初，多大的姑娘了，怎的這般不識禮數，你爹在告訴你要認祖歸宗，還不趕快謝恩。”說罷，沖著莫初初使了個眼色，後者無奈地撇了撇嘴巴。認祖歸宗，誰稀罕。

“老爺，初初年紀小不懂事，事後妾身一定好好教訓她，姑娘家家口出狂言，成何體統。”說著瞪了莫初初一眼，後者抿著唇角，專心致志地挖著魚眼睛。其舉止當真如一個孩童。

莫天洛看在眼裏，亦是無奈。莫初初生長在鄉下，陸鳳又沒有什麽文化水平，教不好也實屬正常。思及此，臉色緩和了一些。陸鳳見他臉色緩和，又問道：“老爺口中所說的認祖歸宗……可是當真？”

若能夠認祖歸宗，莫初初日後出嫁便有了依靠，此乃大好事一件，陸鳳可得抓緊機會，這還是她們回來這麽久，莫天洛第一次談及這件事情。

莫天洛很是滿意陸鳳的奉承與低聲下氣，不由心情大好，再次拿起筷子，一邊夾著菜，一邊應道：“君子一言，還能有假？”言下之意，莫初初認祖歸宗的事情算是定下了。

陸鳳心中狂喜，看了莫初初一眼，笑得合不攏嘴巴。“初初，你聽見沒有，你就要認祖歸宗了，還不趕快謝謝你父親。”這可是她日盼夜盼的事情，如今莫天洛終於想起要讓莫初初認祖歸宗，她自是萬分激動。

“認祖歸宗？，莫老爺怎的突然想起讓我認祖歸宗了？我一鄉下來的，莫老爺就不怕丟了莫府的臉？”聲音淡淡，相比於陸鳳的激動欣喜，莫初初顯得淡然許多。無事獻殷勤，非奸即盜。莫天洛一下子又是破天荒的留在別院用膳，又是要她認祖歸宗，她可不認為是他忽然良心發現，盡起父親的職責了。

莫天洛便被自己親生女兒這麽撅著，面子當下便過不去。“啪”的一聲放下筷子，張口便要訓斥。而腦海中忽然閃過莫清蓮的身影。立馬想起來自己來此的目的，與莫清蓮苦苦哀求著他千萬莫要惹怒了莫初初。思及此，到了嘴巴的話又咽了回去。

莫初初冷眼看著他，柳兒亦是裝作埋頭吃飯，亦餘光打量著他，陸鳳當即嚇得怔住，見莫天洛久久沒有發火，慢慢回過神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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